原标题：2020“云”结业季： 准备了一场盛宴，来宾都没来

2020年的结业季终归是有一点遗憾的

就像一支曲子未达高潮，便至尾声

2020的迷幻结业季

本刊记者/徐天

送走交好的同学，吴晨有些模糊。

论文答辩竣事后的第三天，已有同学找辅导员签条子，很快脱离关闭管理的学校，这就算结业了。没有被刻意营造的结业季仪式感，也没有被放大的离愁别绪。和往年送走学长学姐差别，宿舍楼里没有哭声也没有酒味，更没有秉烛夜话通宵不眠。

5月上旬，他们这批结业生被允许分批次返校。因其他年级都未返校，昔日熙熙攘攘的校园，空荡荡的，有一种怪异的平静。学校管控很严，校园关闭管理，结业季常见的聚餐喝酒都不必想了。在校内进出任何楼宇，都要出示康健码并测体温，食堂的餐桌、大众浴室的喷头，也都被隔板或棉布逐一离隔。

学校没有组织拍团体结业照，也禁绝备办结业仪式。答辩竣事，结业生各自领走学位证、结业证，就算结业。吴晨想，于他而言，2020年的结业季终归是有一点遗憾的，就像一支曲子未达高潮，便至尾声，结业的情绪尚未酝酿，同学们已散入人海。

被疫情按下停息键的2020结业季，又被突然按下快进键，这对每一位结业生、每一所高校产生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折腾的结业季

考研最苦的时候，吴晨无数次假想过大四末了一个学期应该怎么过。

3月研究生复试，如果考研乐成了，给学弟学妹做个经验先容的讲座。4月间写论文，5月答辩。今后直到结业，少不了撸串喝酒，抱头痛哭。6月，穿着学士服在校园的每一个熟悉角落拍结业照，在结业仪式上接受校长拨穗、领取学位证和结业证。然后与每一位至好挚友好好作别，再奔向人生的下一程。

但汹涌的新冠肺炎疫情，将原本按部就班的结业步骤重新打乱。

开始受到影响的，是研究生复试和结业论文写作。研究生考试成绩公布得比以往要晚，复试时间也推迟到了5月中旬。吴晨同心专心准备研究生复试，将结业论文写作一拖再拖。生理压力大的时候，他去问过辅导员，如果论文答辩过不了怎么办？

这恐怕是2020届结业生的配合担心。清华大学应届博士结业生张立接到延迟开学的通知，是在1月26日。几天后，学校网络结业买卖见。系里的同学大多数提了同一个要求，希望能延迟论文送审的截止时间。

根据校历摆设，研究生结业论文送审始于2月24日，截至3月30日。清华大学对此作了修改，将送审的截止日期往后延了两周，审查时限则从三周压缩成两周。一方面给予学生更多的时间撰写论文，一方面又尽量不推迟各人的结业时间。

思量到会有同学因疫情影响无法定时完成学位论文，学校将原定的研究生同一在7月结业，改为分两批，在8月增长了一次结业及学位审议。海内的不少高校，包括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在内，都新增了8月的研究生结业批次。

虽然要在家完成论文写作，不外张立在寒假前已做完实验，没什么大碍。有的人则否则，他的一位同学还需要用学校的大型计算机做运算，不得不请系里的老师帮助，远程计算了三个月。

如许的“折腾”在这个结业季并不稀有。一名修建系结业生在寒假离校时，未带电脑回家，随着返校时间不停推迟，他的结业设计终极手绘完成。一名刚入职不久的中文系西席，第一次带结业生，全部论文修改意见都是手写照相发给学生。一名给排水专业结业生因家中没有参考书，结业设计进度缓慢，引导老师为各人四处找电子版书籍，费了不少心。

2月尾，清华大学给应届研究生结业生开网络讲座，关于疫情期间论文如何送审、怎样申请答辩，并与其他4所985高校先后提出，要对春季结业的研究生举行网络视频答辩。这一方式很快在天下放开，并延续至夏日的结业季。

作为清华大学夏日第一批结业的研究生，张立被要求在5月27日前举行线上答辩。5月中旬，上交论文定稿的同时，他和同学开始约数位答辩委员会老师。清华大学对网络答辩的要求是，如无特殊情况，老师们应在清华校内的集会室现场，学生则可以在家。因此，云答辩除了要统筹诸位老师的时间，还需祈祷答辩期间十分紧俏的学校集会室也能顺遂预约上。

别的，张立还要协调此前从未想过的诸多琐事。好比，两位外校老师当天要进关闭管理的清华到场他的答辩，他需要提前网络他们的身份证号、康健状态、车牌号等信息，由学院交给守卫处，当天放行；另有一位老师在到场答辩前要出差，回京后是否需要断绝、能否进清华到场答辩，张立又打电话咨询了一圈。

答辩那天，他起得很早，特意穿了西装，将书桌抬到客堂正中心，配景墙上的字画、挂件险些都被取下，希望给答辩老师留下整齐大方的印象。根据老例，学校的答辩场所会挂一条横幅，上书“清华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答辩会”，有的同学就在家挂了一模一样的横幅，增长仪式感。他没挂，但家人在答辩顺遂竣事后，为他捧来了一束鲜花，以示庆贺。

准备了一场盛宴，来宾都没来

5月上旬，天下不少高校陆续允许结业生返校。清华大学通知，6月6日起结业生可分批次返校，需提前申请确切返校时间，并在返校前一周提交三项质料，包括康健码、14天内的行程证实以及核酸检测结果。张立申请了6月15日返校，终极得以回到熟悉的校园，穿着学位服，与熟悉的一草一木告别。

不外，他的一些同学则没有那么幸运。因北京再次出现本土新增确诊病例，全市应急相应级别调解为二级，从6月17日起，北京高校的结业生们全部停止返校。学校将通过线上管理、远程服务等方式，为结业生摆设离校事情。

中国地质大学的硕士结业生lemon几天前才接到返校通知。疫情伸张时，她想着，结业前总是能回去一趟吧？宿舍六个女人一边忙着答辩，一边在微信群里讨论购置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在学校的什么位置拍结业照，也提前约好了导师，要在食堂里吃顿告别饭。这是最忙时候的精神支柱。

接到返校通知之后，lemon立刻买好了6月尾的赴京火车票。没想到，6月17日凌晨，班长在微信群里公布通知，全部人停止返校。遗憾多得数不清：没能去实验室和导师好好告别；没能和宿舍的姐妹们再聚一次；学校同一打包各人的物品，会不会损坏丢失？

空置了半年的北京众多高校，原本都为结业生返校做了十足的准备。北京大学在东门入口打出标语：“接待回家！”北京化工大学设置告终业生署名墙，校园里立着一排字：“归来仍是少年”。北京交通大学在地面铺设了形似铁轨的装饰画，从建校的1896年通往2020年，火车票上印着一趟G2020次高铁，从北交大开往锦绣前程。一名结业生在微博上感慨：“学校已经部署好校园，就等我们回去到场末了的结业仪式，等来的却只是空空的校园。”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原本也精心准备告终业仪式，但北京疫情“复燃”，只能临时改为“云告别”，校长计金标感慨：“这种感觉就像，原本准备了一场盛宴，最厥后宾都没来。”

北京高校众多，疫情再次出现重复后，北京各高校结业生，有可能成为海内仅有的不能返校的结业生。6月21日，北京市委教诲工委副书记、市教委新闻发言人李奕透露，“9月开学之前，高校结业生再次返校可能性很小。” 无法返校，结业生的行李怎么办？这是个难题。李奕表示，高校事情要制止简朴化和一刀切，要一对一点对点与每一名结业生相同，一人一策做好事情。有的学校，已经采取网络直播方式帮结业生收拾行李。

因疫情防控的需要，海内许多学校都取消了线下结业仪式和团体拍结业照，结业流程统统从简。在疫情风暴中心的武汉，华中科技大学要求结业生分两批返校。学生们6月8日或6月13日到校，领取学位证书，打包行李，两天后的6月10日或6月15日必须离校。而且，每个宿舍每批次只能回来2人。

无法穿上学位服体验结业拨穗，将是人生中的一个遗憾。有人说：不管云视频多牛，照旧取代不告终业仪式的切身体验所带来的仪式感。许多高校在探索，如何尽量弥补结业生心中的这份遗憾。清华大学表示，2020届结业生可选择在今后任何一年返校到场一次学位授予仪式。上海师范大学教诲学院素来注意结业仪式，把它当成师生间的末了一课，也是一场正式作别。副书记孙琳说，学院对差别情势的结业仪式都做了预案，并筹备告终业短视频、订做告终业纪念礼，送别这届特殊的结业生。东北有句话，上车饺子下车面，送别之际，要吃一顿饺子。哈尔滨理工大学准备给每位结业生发一张无穷期的饺子券，无论何时，母校都接待结业生回来吃这顿迟到的离别饺子。

没有结业照，是另一种遗憾。福州大学经管学院结业生王倩将履历“返校即结业”，根据学校针对差别结业生的返校离校划定，她需在申请的返校日当天，办妥全部结业手续、收拾行李离校。拍结业照自是不必想了，“正正好的年华，一生只有一次。这种惋惜感会随着时间不停发酵。”

“没有结业照”在6月成了微博热搜话题。山东临沂大学，一位结业班女孩由于没有结业照，在马路边泪崩。有人留言：没有结业聚餐，没有结业照，真正难过的是，没法面临面告别，说一声再见。

“本科四年对一小我私人来说，很特殊，也很值得回味。要是连结业照都没有，感觉这个句号画得太潦草。”有人在知乎上发帖讨论，对注意仪式感的人来说，有什么措施可以弥补和宽慰？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一结业班只有一名女生返校，独自拍起结业照，虽然积极嘴角上扬，但她坦言：心里满是难过和难过。成都理工大学流传科学与艺术学院2016级视觉转达系学生PS了云结业照，结业照里的人物是由班级每个同学创作的自画像，末了合成一张完备的结业照。各种创意的“云结业照”火爆网络，但不少人留言：“又可笑又心伤”。

被打乱的人生规划

2月，福州大学经管学院结业生王倩与家中尊长开了一次正端庄经的家庭集会。

在她的人生规划中，半年后，她本应去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大学，继续攻读金融学硕士学位。出国修业一直是家中尊长希望她迈出的一步，这是他们人生中的遗憾，寄希望于王倩。于是，大三的一整年里，她选学校、考托福，理想高校的预登科通知书在大四第一学期的期末准期而至。她只需考出更高的语言成绩，即可入学。

疫情打乱了这一计划。托福雅思等考试一再推迟或取消，妈妈是医务事情者，也担心她此时出国有风险。家庭集会上，王倩和家人商量，决定放弃offer，立即找事情。

她早早进入了春招市场，刷了不少有关云口试经验的vlog，逐步探索到了口试技巧。好比，在云口试前先自行建一个线上集会室，让小同伴帮助看机位角度、打光效果。如果更讲求些，可以去买美妆灯，光线会让口试者显得有精神，给口试官留下好印象。

王倩是幸运的，终极收到一家心仪的游戏公司的offer。而她原先的人生规划是：去澳洲读金融，在新情况里寻求差别的机遇，大概会进入某个金融机构就职。现在，已经彻底改变。

根据2019年的数据，除了北京大学结业生中有30%会选择出国留学，约莫只有二十所重点高校的结业生留学比例凌驾10%，留学出国的群体相对小众。但这批怀揣着留学梦的人，却险些人人都陷入了张望等候和转投春招市场的两难境地。如王倩这般坚决转身的，不算多，不少即将去海外留学的结业生还在等候，希望能推迟一年再入学。

福州大学石油化工学院每年都有一些结业生前往海外的互助院校深造，包括新加坡国立大学、德国马格德堡大学。学院副书记岳志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疫情产生后，学院出头与几所高校相同，希望将学生们的入学时间推迟到来岁春季。但也有的海外高校发邮件回复称：如果推迟一年再入学的新生众多，他们需和下一届申请者配合竞争，学校无法包管来年还能给offer。

已往的几个月中，与托福雅思索试同样被推迟的，另有各种资格证考试，好比西席资格证。汉语言文学专业结业生梁子萱在考研败北后，准备到场春招。怙恃希望她能从事稳定的事情，好比去政府构造或者学校。思来想去，她以为自己的性格更适合做老师，于是同心专心等候西席资格证考试。

2019年，西席资格证的笔试在3月，口试在5月，足以包管结业生在结业前可以确定就业去向。但受疫情影响，本年的西席资格证考试已延迟到下半年。为此，国度出台划定，中小学、幼儿园、中等职业学校西席资格实行“先上岗、再考据”。但张子萱因没有平凡话等级证书，仍然无法报考老家省会都会的中小学，只得退而求其次，去线下的教诲培训机构攒经验，或者去州里小学做代课西席。半年后，如果顺遂拿到西席资格证，她的原定计划才能提上日程。

一起试错，一起修正，适者生存的规则，在这个结业季被实践到极致。有人形容，这届结业生，“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学校比学生更发急

“17名各年级辅导员，当前都服务于结业生。天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各种招聘网站网络就业信息，发到结业生的班群中。”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学工办主任陈攀表示，往年的就业事情，卖力学生事情的老师就能解决。本年，全院139位老师全都去探求招聘信息。

湖南科技大学是一所位于湘潭的综合类高校。该校招生就业到处长蒋利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根据原定计划，他们将在本年春天举行一两场500家企业以上范围的线下大型招聘会。1月发出报名约请后，疫情前，已有快要300家企业报名。学校决定推迟开学时间之后，招生就业处也立刻将线下招聘会改为线上举行。

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结业生选择“二战”考研。福州大学对本年5700名结业生做了开端摸排，有300人决定“二战”。而前些年就有的“慢就业”征象，本年更为普遍。

一名结业班辅导员说，他曾在7天内开了9个班的座谈会。“还没怎么找”“看看不可就二战”，结业生们漫不经心的心态，让他感到压力。在找事情这件事上，学院、学校看起来比学生更发急。险些每一位结业班辅导员都曾劝过本年的结业生甚至其家长，应先就业再择业。

河南财政金融学院招生就业到处长付新超略显无奈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对于结业生就业，有种“天子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学校很发急，但是学生不发急。学生的慢就业生理，进一步加剧了春招难”。

首都经济商业大学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在接受采访时提到，“慢就业”的比例正渐渐升高，北京大学生中这一比例在10%左右，其他地域可能更高。

“这个征象可能不是这几个月形成的，而是这两年渐渐形成，只是疫情使它凸现出来。”中国民航大学就业处西席刘阔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理解这些学生的心态，他们发展的家庭条件更优渥，想法多样，需要举行就业看法的引导。

这种情况下，学校不得不发挥满身解数，来包管就业率。在就业率组成中，学生升学率占一定比重。福州大学、湖南科技大学都对要到场研究生“云复试”的学生提供了口试引导，准备了专门的课堂和硬件装备。福州大学的石油化工学院则特意拿出了五个在职研究生名额，希望登科本年在考研中凌驾国度线但终极落榜的结业生，他们可以一边事情一边读在职研。五个名额看似不多，但能将学院就业率提升2%。

疫情使各高校的就业事人情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往年，卖力就业事情的老师们很清晰，春招约莫会有几多用人单元放出需求，终极会有什么样的签约率，结业季的末了一段时间内应摆设几场招聘会来进一步帮助学生就业。

而现在，这份笃定已经没有了。蒋利平展言，他很难判断用人单元当前的状态是招满了，照旧减少或取消了用人需求；一场线上招聘会终极能有多大的效果，以及还需要办几多场线上招聘会才能到达往年的就业率，都难以掌握。

往年的这段时间，就业事情正进入收尾阶段，重点转向做结业生调派方案。显然，本年的进度已经落后。蒋利平预估，针对2020届结业生的就业服务事情恐怕会连续到本年年底。

福州大学学生就业创业引导中心主任赵燕松也坦言，对就业事情，本年没有暑假。让他更担心的是，这批结业生在离校的时候，一定另有不少人的事情没有着落。几个月后，2021届结业生的秋招即将开始。两届结业生交织，下一年的就业恐怕会更难。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倩、张立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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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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